手机没开免提,所以没人能听到掉落的电话那边男人的声音,“闻葭?出什么事了?”
许邵廷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看了一眼,通话仍在继续,但他得不到任何回复,只能听见一片死寂之中有尖锐噪音、以及女人下意识的闷哼声。
他没挂电话,而是利落地按下办公桌上的座机按键,言简意赅地向林佑哲吩咐,声音冰冷至极,“你现在去问下余见山下午试镜地点,要快,现在过去,闻葭好像出事了。”
他扯下衣架上的西装外套,但根本没来得及穿,只是搭在臂弯间,出了董办。
门闭合的声响略大,工位上的员工三三两两地抬起头,看见他表情沉稳,然而一阵匆匆的步伐却出卖了他。
他心慌了。
不过三分钟时间,林佑哲已经将车开到负一层电梯厅前,许邵廷径直拉开门坐进去。
他唤醒屏幕,通话时间已经到达了十五分钟,他急切地叫了几声她的名字。
始终没得到回应。
保姆车内,司机转头看着越来越近的丰田车,粗暴地骂了句脏话,他猛踩油门,保姆车向前一蹿,暂时摆脱了紧贴的丰田。但对方反应极快,引擎再次轰鸣,死死咬住,又一次凶猛地从侧后方顶了上来,试图再次强行并排。
空旷的街道上,两辆车紧咬着,银灰的丰田一次次野蛮地逼近、挤压,保姆车则见机左突右闪,每一次惊险的闪避都让车身剧烈摇晃。
空气中弥漫着轮胎焦糊的气味和引擎的嘶吼声。
就在司机又一次成功规避,以为拉开半个车身距离的瞬间,丰田车内的私生饭似乎彻底失去了理智。他狂吼一声,方向盘猛地向一侧打死,车头像失了控,狠狠地撞向保姆车的左后侧。
金属的扭曲声十分尖锐刺耳,闻葭脑袋因惯性被撞在车窗上,瞬时觉得天旋地转。
她掉落的手机听筒中传出一阵细微的男人声音,她不知道,另一端许邵廷几乎是低吼着出声。
他连着叫了数声她的名字,声线几近发抖。
“闻葭?!”
然而,回应他的只有女人剧烈的喘息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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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路归于平静,只剩秋风拂过稀疏枝叶的沙沙声,方才那阵刺耳扭曲的撞击声已然消散。
街道中央,丰田车死死抵着保姆车,后者的尾部已经被撞击得凹进去了一大块,金属变了形,显得很惨烈。
车内,闻葭紧阖眼皮,额头抵着冰凉的车窗,一头顺滑的黑长直略显凌乱,她抬起头,被磕到的地方钝痛阵阵。幸而于凯晴一只手死死地护在她脑后,为她减轻了更猛烈的冲击力。
车内三人皆被剧烈的撞击震得发懵,但好在没人坐在最后一排,除了惯性带来的剧烈晃动外,并没有人受到实质的皮肉伤害。
闻葭缓缓睁开眼皮,过了数分钟才从这阵猛烈的撞击中反应过来。
‘砰’地一声传来,车门被大力地甩上,司机已然黑沉着一张脸,径直往丰田车的方向走去了。
闻葭想阻止,但他动作太快,显然怒火中烧,她迅速扫了一眼车外,冷静地吩咐于凯晴,“你快去,别让他跟私生起冲突。”
于凯晴软着双腿跑下车了。
心跳是平复了,可手还抖着,闻葭捡起掉落的手机,屏幕被唤醒,通话界面毫无预兆的闯进她视线,秒位数上的数字仍在不断攀升。
她全然忘记了自己没有挂断通话这件事。
屏幕上许邵廷的名字亮着,很客观,然而她看着这几个字眼,喉咙像被什么泡发的东西堵住了,死死地抵在她舌根,喉间一阵酸涩□□,让她凝噎,一句话都说不出。
一股莫名的、隐忍的委屈,毫无征兆地从心底某个角落翻涌上来。
是一种从巨大的慌乱中回过神后,紧绷的神经尚未松弛,突然被熟悉的温柔刺中的酸涩感。
她将手机重新放回耳边,指尖是抖的,她开口,“喂…”
发出声音的一瞬间,她才发现自己不止手抖,连声线也是抖得厉害。
通话在继续,可是电话那端却没有动静。
车内沉默了两分钟。
怕被他听出自己的颤抖,闻葭只好用手捂住嘴,用模糊来掩盖害怕,她眼眶里早已盈满液体,仰头强忍着不让它流出来,她迷蒙地叫了句他的名字。
她以为自己不会得到任何回应。
然而下一秒,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,打破了周遭的死寂。
透过深色玻璃窗,一道身影闯进她余光。
几分钟前,丰田车也是以同样的方式侵略她的视线的,她还沉浸在后怕之中,心有余悸,下意识想躲。
手搭在安全带上,还未扣开,车窗被叩响,她保持着姿势转过头去看。
电话里的男人就这么立在车窗外。
他眉宇微蹙,嘴唇紧抿,隔着防窥膜,他并不能看见车内的景象,然而两道视线仿佛有感应,能够循着某种无形的牵引交汇。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