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峪没有说话,兀自进门,把金创药放在桌案上,这才撤了矮凳四周的油灯,对她道:“帮我换药。”
姜姮心中稍稍安定,方从矮凳上下来,拿过金创药开始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。
她动作很慢,每一处伤口,不管大小,都要用上很长时间。
顾峪也不催促,耐心地安静地坐着。
终于,所有伤口都换过了药,姜姮把金创药放去桌案上顾峪的手边,示意他仍旧拿回去。
顾峪却没有再管那药,站起身,伸手抓住她手腕,牵着她往内寝走去。
“书房太过闷热,我以后,还回来睡。”
姜姮抬眼看向他,眸光映着仅剩下的一盏微弱烛火,轻轻跃动了下。
房内本来就闷, 窗户还被关的死死的,顾峪要去开窗,姜姮阻道:“别打开。”
怕有蛇虫跑进来。
可若不开窗, 房内简直就是一个蒸笼, 这般睡一晚,能不能睡着且不说,只怕第二日就闷出毛病了。
但最后,顾峪还是没有开窗,只拿了把折扇摇着。
卧榻虽不算敞阔,也足够两个人并排仰面而卧。
姜姮这次没有像往常一样会翻到最里侧挨着墙睡,而是躺在中间位置,不贴墙,也不碰着躺在外面的男人。
顾峪知道她还是在害怕。
“后悔跟我来么?”他的语声倒是有些清凉。
姜姮沉默。
顾峪明明知道, 她不是为他来的,若不是为了阿兄, 她不会来这种地方。
后悔么?
她只是还不习惯这地方罢了,习惯了就好了。
“他知道, 你是为了他来的么?”
男人声音淡淡的,没有什么起伏, 好像就是热的睡不着,随口问了句。
姜姮依旧不说话。
“或许他以为, 你是不忍与我分离,追随我至此的。”
“不会。”姜姮立即否了这句话。
阿兄一定会明白她到这里来的真正目的, 一定清楚她是为了谁来的。
身旁的男人静默许久,手中的折扇吱吱呀呀。
“我后悔了。”他忽然说了句。
“后悔什么?”姜姮诧异地看向他,“你不是又想反悔吧?”
“姜姮,”男人的语气竟有些无奈, “如果燕回不肯放弃镇南王,不肯和你一起离开,你来这种地方,有意义么?”
明眼人都看得出来,姜姮不喜欢这个地方。
顾峪已经后悔,不该带她过来,这里湿热多瘴,蚊虫肆虐,连个管用的消暑法子都没有,她又那般害怕蛇虫,来这里形同流放的刑徒。
她在神都,至少吃的好,住的好,睡的好,不用遭这份罪。
“明日,我差人送你回去。”
“我不回去。”姜姮腾地坐起来,“我觉得这里挺好,暖和得很。”
顾峪气笑,暖和?也亏她说的出来。
“既如此,你怎么不早些睡觉?”
一向凉薄的语气带着些阴阳怪气。
姜姮抿唇,复又赌气地躺下,“我现在就睡。”
她闭着眼睛,一句话都不再多说,做出已经睡着的模样。
顾峪摇着折扇朝她靠近了些,也安静下来。
房内只剩下吱呀吱呀的声音。
过了很久,听女郎呼吸平稳,想是应当睡着了,顾峪打算去打开窗户。
刚刚垂足坐起,身后的女郎警觉地醒了过来,亦随着他坐起,“你去做什么?”
顾峪:……
她竟然还没有睡着。
这般熬下去不是办法。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