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缓了缓坐下身来,将杯盏搁在案头,挑亮灯芯,四下又亮堂起来。遂继续持笔,写了两封传给巴东郡属将的信。至此方收了笔墨,合起卷宗,准备歇息。
&esp;&esp;然也没回自己寝屋,只寻了件风袍披上,预备伏案歇下。
&esp;&esp;为她安全考虑,又不能泄露她身份,这日守夜合该他来。
&esp;&esp;不经意的,目光又落在那个杯盏上。他拿起来转过半圈,确定是方才她入口的盏沿,凑上去将水饮了。
&esp;&esp;如此来去间,竟又没了睡意。
&esp;&esp;他怔了片刻,跑去后厨。
&esp;&esp;夏日天,后厨所用都是当日新鲜的菜,兼之他如今一直住在丞相府,这处便熄了烟火,极少做膳。除非像前头的曲水流觞宴特别吩咐,汤令官才会置办。话说回来,纵是置办齐全了,他也不懂挑选。是故找了半圈,只看见一瓮米。
&esp;&esp;他搁下灯烛,回去讲经堂找来本一卷食谱书。找到了,又回后厨,称米量水,淘洗干净。然后提着个小釜锅回来潮生堂内寝的长廊下,将铜壶中的水烧开了。
&esp;&esp;等水开的时辰,他跽坐在案前,翻开书简按照上头所指,浸米,开水下锅,煮开转文火熬煮约两刻钟,直到香味弥散开来,方持勺搅拌一炷香,最后盒盖再熬两刻钟。
&esp;&esp;整个过程初时忙乱了些,因忘记碗勺,跑了两趟后厨;又怕米水煮沸扑出,向来踏地无声的人,步子稍重。
&esp;&esp;【届时米粒颗颗饱满、粒粒酥稠。便做点睛之笔,点油。此时粥色泽鲜亮,入口别样香滑,乃大成也。 】
&esp;&esp;苏彦阅过书简上最后的步骤,信心满满地等着。
&esp;&esp;外头蛙声渐息,风也无声,万籁俱寂。他掩口打了个哈切,却是很快清醒,不能煮过了时辰。
&esp;&esp;开盖点油。
&esp;&esp;青年郎君朗月白雪一样的面庞瞬间月颓雪崩。
&esp;&esp;他并未见到所谓的饱满酥稠,只看见颗颗米粒黏在锅底,渐生锅巴,残余一点汤水滚成即碎的珠泡。
&esp;&esp;苏彦呼吸有些急促。
&esp;&esp;两眼从身侧炉火釜锅本能地看向滴漏,丑时六刻。他承认,他是起了些睡意,但显然并未超时。
&esp;&esp;他迄今为止的人生,还不曾遭遇如此败像!
&esp;&esp;怎会如此?
&esp;&esp;他将盖子放在案上,欲要拿竹简查阅,只闻“咣当”一声,盖子不慎落地。在静谧的凌晨,声响格外突兀。遂赶紧按住锅盖,然移来案前,方发现书简不见了。只见一袭影子投在案上,遮去他大半光亮。
&esp;&esp;鸡舌香霸道弥散,却也遮不住锅中焦糊之味。
&esp;&esp;一向从容雅正的名门公子,僵着筋骨,好半晌方带着两分窘迫和尴尬转身抬首,果然见到少女站在他身后。
&esp;&esp;她眉宇微蹙,睡眼半睁,目光落在手中持着的一卷竹简上。片刻方挪到他身上同他眸光相接。
&esp;&esp;“皎——”
&esp;&esp;“师父果然厚爱皎皎,熬粥成饭。尤记当年法华寺施粥,乃一米十汤,浆水尔,皎皎也能食饱。”江见月截断他的话,将书递还,淡淡道,“师父有空,着人修修书吧。”
&esp;&esp;苏彦怔怔接来竹简,正欲问何处有问题。只觉一袭人影卷去,“砰”的一记合门声砸在他耳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