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报平安。
晚宴之前,李开景已经将这封信看过一遍了,此时再读一遍,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怅惘。
走明面上送进宫的东西都要经过层层筛查,信件上没有写什么逾矩的内容,但仍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执笔人的殷切关心。
李开景将那几张薄薄的纸页来回翻看好几遍,心里明白陆云知这是在给他撑腰。
血浓于水的亲人之间来往却要如此避讳,再联想到宴席上的步步杀局,李开景心头沁凉,捏着茶盏的指尖也收紧了。
以前觉得韬光养晦便能保住忠孝双全的名声,至于其他的都可以徐徐图之。
可如今二皇子即将成年,江氏这个暗疮也溃烂化脓,迫不及待地要将朝堂彻底渗透,继续明哲保身无异于引颈受戮。
今晚出手为秦鸣筝拦下这门婚事,来日师九安就要想方设法地让他那好孙女与东宫扯上关系,再借机在他身边安插暗桩。
想到这里,李开景顿觉心烦意乱,一扬手便将茶盏甩了出去。
磁器在地板上摔出清脆的声响,残片从案前溅到屏风,碎渣一地,门口的脚步声也随之一顿。
屋内没有点灯,来人大半张脸都隐没在黑暗里,只露出刀刻般凌厉的下颌。
李开景抬起眸,还想着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,冷声问道:“你来做什么?”
秦鸣筝步入月光之中,小心绕开地上那些瓷片,走到案前才发现无处落脚,便绕行至李开景身边,斜倚在书案上,挑起眉梢笑得风流:
“殿下搅了我一段姻缘,我来找殿下赔我一段啊!”
李开景看到他满不在乎的样子更加心烦,说话也毫不客气:
“问花楼还满足不了你吗?”
秦鸣筝早就搬回太尉府了,此时家中别说红袖添香,连庭灯都只为他留了两盏,孤零零地挂在院里,要多冷清有多冷清。
他倾身向前,一错不错地盯着李开景,眸光比月色还要忧怨,嗓音极轻极低沉:
“今日除夕,我孤家寡人无处可去,殿下可怜可怜我吧。”
李开景哑然,心尖蓦地一软,想到自己还有远在东南的舅舅,可秦家却是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了。
见他面露动容之色,秦鸣筝得寸进尺,抬起他的下巴吻了上去。
温柔的亲吻从眉梢起始,细细密密地啄过眼敛,滑过鼻梁,最后落在嘴唇上,亲热贴近再稍稍退开,反复数次不亦乐乎,动作间不带几分情欲,更像是这寒冬里无言的慰藉。
等到秦鸣筝亲够了,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,走过去挨着他坐下。
这椅子就巴掌大点的地方,李开景不想跟他挤,站起身要去点灯,却冷不防被他拉过手腕,抱着坐到了腿上。
秦鸣筝按住他挣动的腰,凑到他耳边轻声道:“不是早就知道我会来?一路上都没见到人。”
这话一出,李开景果然安分了。清场的事情被人拆穿,他既无可辩驳,也不想承认,干脆垂着眼眸装聋作哑。
秦鸣筝将下巴抵在他肩头,目光扫视过案上散落的纸页,毫无自觉地拾起一张,拎到眼前就看见了陆云知的私印。
天幕已然黑沉如渊,那点朦胧的月光不足以让人看清纸上的内容了,但秦鸣筝问都不用问,又把这封写满鸡毛蒜皮的家信放了回去,漫不经心道:“想做皇帝了?”
大过年的,谁家外甥会清退旁人,躲在书房里怀念远方重权在握的舅舅?这黑灯瞎火的地儿只适合考虑阴谋阳谋。
但凡此时有人偷听,这一句话就能要了两个人的命。
可李开景最不怕的就是赌命,闻言坦然反问道:“我是太子,不该想吗?”
说完,他侧过头,眉目舒展开来,竟然还落落大方地笑了。
天色越暗,落在李开景眸子里的雪光就越是显得明亮动人。
秦鸣筝从那清凌凌的目光里读出了三分欣赏,三分意气,和四分不死不休的张狂。
被这样恣意生动的眼神注视着,秦鸣筝倏地乱了,一时间忘了晚宴赐婚,忘了京都杀机,忘了皇权争斗,什么都忘记了,神魂颠倒只余下吻他的冲动。
再也不是温情的啄吻,他单刀直入,叼住软唇用力吮咬,舌头顶开牙关肆意掠夺,那颤动的软舌几次想避开他说点什么,都被他卷过来嗦吸着镇压下去。
四周阒然,只有激烈的水声和粗重的鼻息交错纠缠,含不住的涎水流溢而出,滴滴答答地打湿了前襟。
李开景以往清简养性时没觉出什么,与秦鸣筝有过肌肤之亲后食髓知味,光是被这样粗暴地亲着便觉得腰眼发酸,连后腰处那颗遭人蹂躏过的小痣都烫了起来。
他推着秦鸣筝的胸膛,艰难地从唇舌厮磨里挤出声音:“……去寝殿。”
夜色渐深,没烧地龙的书房里阴冷无比,地板上还铺满了看不见的碎瓷渣子。
秦鸣筝终于在滚烫的情欲里分出一点清明,手腕一抖将大氅裹在他的身上,拦腰抱起他走出了书房。